它的前身是“人肉搜索”,不知从何时起,演变成“开盒”,并很快进入游戏圈,被一群年轻人,包括未成年游戏玩家熟练使用,甚至衍生出网络暴力行为:一些人开盒后,经常恶搞他人,甚至煽动网民对他人进行谩骂、威胁等。
去年11月底,bilibili(B站)发布了一份关于“人肉开盒”案例的通报称:去年(2022年)8月收到举报,有群体在境外平台有组织地煽动用户对站内UP主进行“人肉开盒”。该群体不仅在线上公开UP主个人信息,还对其进行电话、私信骚扰,网暴攻击,不实恶意举报等违法行为。这起案例中,涉案人员多达40余人,涉及18个省市,甚至还有未成年人。
目前,本案正在审理过程中。
2023年11月,B站发布打击开盒网暴的说明。图源:B站
这起案件在游戏圈掀起涟漪。1月初,我们采访了数名被开盒者,发现一些开盒者,同时也是被开盒者;有一些被开盒者,尝试用开盒或其他方法寻找、搜集证据,交给警方,希望打击这类违法行为。
随后,我们又以买盒人的身份,联系了十几名开盒者:他们活跃在境外社交平台,利用网络的匿名性,至今还在继续着开盒、网暴等交易。他们形成的圈子被称为“恶俗圈”。
开盒与被开盒
去年11月起,唐艺陆续接到骚扰电话。
一次电话里,一位自称替人传话的人称,其儿子陈昕搜集个人信息,违反了相关法律,并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,要求其对他们进行经济补偿。
我们听到的一段录音里,对方以威胁的口气对唐艺说,他们知道唐艺一家人的住址、电话,及其身份信息,甚至包括其小儿子就读的小学,哪个班等,让唐艺一家人小心点。
那段时间,唐艺不敢接陌生电话,不敢看短信,甚至退出了一些微信群。
她不理解,这些人为什么要威胁他们一家人。但更让她头痛的是,大儿子陈昕于去年九月,在江西读大学期间,被四川警方带走。
2023年11月下旬,公安部公布依法惩治网络暴力违法犯罪10起典型案例。其中一起为四川公安机关查明:陈某某、马某某、陆某某等多人,利用黑客手段获取大量公民个人信息,在网上接受他人雇佣后,采取曝光隐私信息、电话短信“轰炸”,冒名填写器官捐赠信息、发送虚假内容举报信,闲暇邮寄花圈纸钱、制作发布丑化图片等手段,对受害人实施网络暴力,逼迫对方拍摄道歉视频或书写道歉信,造成多名未成年人患上不同程度抑郁症。
唐艺说,其中的陈某某,就是自己的大儿子陈昕。
去年九月初,唐艺接到学校老师的电话,说陈昕被四川民警带走了。“一开始,警方认定我儿子网暴他人,犯寻衅滋事罪,后来律师去了解案情,又说他是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。”1月下旬,唐艺说,她不确定具体情况,大儿子现在看守所。
唐艺眼中,大儿子斯斯文文,虽不太成熟,但是人善良、懂礼貌。她没想到,在网络世界里,大儿子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。
去年冬天,陌生电话接连打进来,恐吓、威胁她。唐艺也曾有过惶恐,觉得自己在“裸奔”,害怕对方会伤害自己一家老小,但后来想“现在毕竟是法治社会”。
唐艺猜测,大儿子可能跟这些人在网上发生过冲突。她想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,弄清楚儿子到底做了什么,怎么得罪对方的。但没有找到任何线索。
根据唐艺的回忆,陈昕小时候性格开朗,朋友多,上大学后变成“宅男”,沉迷于网络世界。去年暑假,唐艺发现儿子吃饭、上厕所都拿着手机、电脑。她有些奇怪,问他在网上玩什么,儿子没有明确回复,只说自己是凑热闹的。
她如今怀疑,那时候,儿子可能就陷入了某些纷争。
唐艺对游戏不太懂,她印象中,儿子初中开始玩游戏,那时玩的都是一些简单的单机游戏。上大学后,他开始玩“原神”、“荒野大镖客”等游戏。唐艺说,想着大儿子已成年,且在外地上大学,自己把更多心思花在了小儿子身上。
我们采访的多位被开盒者称,陈昕混迹于“恶俗圈”,是圈子里的“中层”。他自己学了开盒技术后,教给圈子里的其他人,被一些人称为“师傅”。他本人极少开盒他人,但他教授的“徒弟”,开盒了很多游戏圈的玩家。
恶俗圈,一个以在网上故意引战、挑事,用非法途径人肉他人取乐的一个小众圈子,简称恶俗,也称esu。他们将人肉的过程称之为“出道”,人肉的信息包括姓名、地址、电话号码、身份证信息与户籍照等,将它们公开在网上,甚至挂在悼念网。
唐艺后来才知道“开盒”是什么意思。但她怎么也想不通,儿子学习开盒技术,窃取个人信息有什么意义。“他在南昌读大学,我们每个月给他生活费将近两千块钱。”
她想过,那些恐吓他们一家的人,或许也是曾经被开盒的人。
一些开盒者的“作战方案”。图源:央视新闻客户端
恐吓与威胁
我国《刑法》规定,违反国家有关规定,向他人出售或者提供公民个人信息,情节严重的,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,并处或者单处罚金;情节特别严重的,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,并处罚金。
“开盒”因其隐秘性,以及不直接造成对方的身体和经济损失,一直被忽视。
2021年春天,读高中的杨峰有一次玩游戏“原神”后,吐槽其策划福利,并在网上发视频评论这一款游戏的槽点。此前,他玩其他游戏,也不时会评论或吐槽。
很快,他被人开盒,个人信息被复制、粘贴到视频下面。杨峰说,他遭到短信、电话轰炸,身份证照片被恶搞,制作成低俗视频在某平台分发。
杨峰表示,对方自称“仙家军”,为维护“原神”以及其游戏公司米哈游而开盒、网暴对“原神”有不同看法的玩家群体。
据杨峰讲述,2021年11月至2023年初,有人在社交平台上假扮他,骚扰他的老师、同学;有人往他家里寄腐蚀性很强的化学药品,甚至威胁说要寄毒品,让缉毒警察来抓他。
1月下旬,我在网上搜“杨峰”,发现一些他被恶搞的视频,其中一条语音视频中,他被说成和某人(另一位被开盒者)“百年好合”。
杨峰说,他父母的身份信息、单位、学历等,全都被人开盒了,甚至有人发他家门口的照片给他。杨峰推断,对方想恐吓他,逼他认输、退网,但他不愿妥协。
有一次,母亲收到辱骂短信后,拿给杨峰看。杨峰安慰母亲说,可能是谁发错了,让她不要理会。但不久,父母知道他被开盒、网暴的事,要求他退网。杨峰口头上答应,但心里不服气,依旧在网上回怼。
一位熟悉杨峰的游戏玩家称,很长一段时间,杨峰成绩下滑,出现抑郁情绪,至今“每天凌晨两三点才能睡着”。
杨峰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,除了一些ID号和网名,以及对方自称“仙家军”,可能是一群狂热的游戏粉丝外,他没有他们的任何个人信息。
后来,杨峰向平台举报,他复制视频链接、截图、上传文件,填写理由,举报这些自己被恶搞的视频侵犯肖像权,再联系平台人工客服,让对方下架。杨峰说,他记不清举报过多少次,每次举报后,视频下架,很快又有人重开小号,再次发布他的恶俗视频。
他想去报案,但父母不同意,觉得报警没有用,还会引来对方变本加厉地迫害。
两年前,刘浩也被人开盒了。据他描述,原因是他得罪了某“恶俗圈”人士。刘浩去当地派出所报警时,民警问,对方是否骗钱,后称“仅仅是电话骚扰”。他向民警解释了半个小时,对方才理解开盒网暴是什么。
后来,派出所民警建议他报网警。
网警了解情况后,建议他先了解对方的流程,找到个人信息泄漏的幕后人物,了解对方是怎么开盒并传播的等等,才能把开盒者绳之以法。但刘浩只有他的个人信息泄漏以及被网暴证据,找不到其他证据。
此前,这一直是个隐秘的黑暗角落。一位游戏玩家称,B站有大up主被开盒后,报了警,因找不到具体的施害者,最后也不了了之。
在此次四川警方公布的典型案例之前,被开盒、网暴者的维权之路极其艰难。刘浩说,一年多前,他们聚集了近40名受害者,其中不少是游戏玩家。他们想走司法程序维权,因没有进展,最终解散了群。
刘浩到平台申诉,希望下架自己被开盒的视频,视频里包含他被泄露的身份证信息。但平台方要求,视频里的身份证必须是原样,如果被人p图,或者加了背景,就会被认定为是一张表情包而无法下架。
“他们很难分辨清楚,一个人的脸到底属于表情包,还是属于身份证信息,如果全部‘严打’的话,可能会误删很多图片信息,且对他们来说工作量太大。”刘浩说,平台这种情况到最近一年才有所改进。
有过被开盒的经历后,这些受害者越来越生活在谨慎与小心翼翼之中。他们很注意保护个人隐私:从不透露自己的社交账号;关闭通过手机号查询的所有社交功能;从不在微博、b站上发自己的生活照……
被开盒者收到的电话骚扰。图源:央视新闻客户端
谁是开盒者?
在杨峰和许多被开盒者的描述里,开盒他们的人多自称为“仙家军”。
据多位受访者介绍,早期,仙家军只是一个维护“原神”的松散游戏玩家群体,不时到其他玩家账号下面评论、刷屏。2021年夏天,一个网名叫“太上无极仙帝”的人开盒了一位“原神”玩家,引来一些人的围观和嘲讽。随后,他自诩“仙帝”,给围观他的玩家赐与“仙号”。一些玩家觉得很有趣,配合着“领旨”,由此产生了一个叫“仙家军”的称呼。此后,“仙家军”被某些人利用,以维护“原神”、米哈游的名义,经常开盒、网暴对“原神”、米哈游有不同意见的玩家。
自去年春天起,25岁的陈浩因发表对“原神”的不同看法,被“仙家军”开盒后,不时遭到电话、短信轰炸,还有人发私信诅骂他。陈浩说,为了不影响自己的正常生活,他“拉黑了上千个陌生的手机号码”。
三年多来,这场不止于游戏圈的战火,不知如何被点燃,此后开盒、网暴现象此起彼伏。
一位游戏玩家对澎湃新闻记者分析,“原神”的玩家庞大又复杂,其中不少是未成年人,一些网络“黑产”相关的人闯入后,引导未成年人去开盒、网暴对“原神”有不同看法的人,导致他们在这一条路上越走越远。
据圈内人士介绍,“仙家军”多聚集在B站、QQ群、百度贴吧,其中名为“仙周联盟的二游监测站”的B站账号,是他们官方账号,曾有数万粉丝。
3月11日,我们在B站搜“仙周联盟的二游监测站”,没有找到任何用户。一位受访者介绍,该账号已被封禁。
张青曾是“仙家军”的一员。
2021年初秋,“仙家军”成立初期,当时玩“原神”的他加入了这个群体,负责人员的审核和内部管理。张青记得,最开始,“仙家军”也曾是被开盒、网暴的群体,导致他们“后来报复心很强”。
不过,在陈浩看来,这只是“仙家军”们的“借口”,给自己打上“正义”的旗帜,其目的是为了吸引、组织更多的人群开盒、网暴他人。
一开始,“仙家军”聚集在B站、贴吧,后来,为了方便沟通,才又建立了QQ群。据张青介绍,“仙家军”主要是年轻人,从高三到大学生,也有大学毕业的社会人员,他们有三个不同等级的QQ群:第一种群,只要认同他们维护“原神”、米哈游的理念,谁都可以进入;第二种有一定的审核要求,群里大概三四百人;第三种主要是“高层”和管理人员的内核群。
张青说,三个QQ群,他都加入了。
圈外人很难进入“仙家军”内部。张青介绍,想要入内部群,一般需要内部人员邀请,且有一段时间的考察期:他们会查申请人的发言记录,询问其对“原神”的了解,以及查看对方社交平台等。
张青也说不清楚,“仙家军”具体有多少人,在其最受欢迎的时期,稍微核心的成员有500人左右,如果算上在B站、贴吧活跃的外围人员,大概有数万人。
他印象中,早期,QQ群里主要聊生活、电影等娱乐话题,不时还有人组织一起看电影。但很快,不少支持网暴的人加入后,提出要对网暴他们的“米黑”(注:黑“原神”、米哈游的玩家)进行反抗,群里讨论开盒由此越来越多 。
张青记得,最初,群里有人反对开盒,因此与支持开盒的人发生过争执。但不久,开盒的声音占了上风,仙家军“高层”人员也主张“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”,后建立了一个开盒QQ群,约一两百人,并邀请“恶俗圈”人员加入。
张青介绍,“仙家军”开盒有多种途径:寻找免费的“库“(注:社会工程学数据库的简称,Social Engineering Data,即黑客在运用社会工程学进行攻击的时候,积累的各方面数据的结构化数据库。其数据来源于国家政府数据库泄露,黑产分子将这些信息整合起来,卖给“客户”牟利。“社工库”种类繁多,从搜索QQ、贴吧、手机到身份证,搜索照片、家庭地址等);自己写编程代码,黑政府网站的接口;向“恶俗圈”人士买盒等。
张青说,因技术不成熟,他们不时需要买盒。仙家军群内不少是未成年,没有钱,他们会把二维码发在群里,众筹开盒的钱,再向恶俗圈买盒。后来开盒次数多了,他们就采用轮流制出钱买盒,持续着开盒“游戏”。
“跟恶俗圈人混熟后,别人买盒要120元,他们买盒只要40元。”张青介绍。
一位游戏玩家说,仙家军开盒的目的是逼对方道歉,最终退网。“你越是不屈服,他们越觉得有趣,‘迫害’得也越狠。”张青觉得,因违法成本低,不少仙家军又是未成年,他们很少考虑这样做的后果。
一位“原神”玩家记得,早期,游戏圈虽有争执,但氛围比较宽松,大家可以自由表达。但后来,越来越不允许有不同意见,甚至“你玩另一款游戏,就是背叛了这一款游戏”。他觉得,游戏圈越来越饭圈化。
张青后来发现,“仙家军”开盒、网暴的程度和群体,不仅仅限于游戏圈,甚至扩散到了其他群体、行业。他后来也因此和仙家军“决裂”。据他介绍,2022年初春,“仙家军”为把势力范围扩张到百度贴吧,开盒了一个网名叫“果冻”的贴吧吧主。
张青说,那一次,不只“果冻”本人的个人信息被开盒,其家里七八口人,包括八九十岁的奶奶,和几岁的妹妹,全部都被“仙家军”开盒了,个人信息在社交媒体上传播。张青印象很深,这是他们第一次开盒了对方全家。
一般情况下,张青不会在群里发表自己的看法,他时间有限,对此不感兴趣,也不想陷入纷争。但那次之后,他对群内的开盒感到不适。
2023年初夏,因为一些事情,张青被仙家军内部一些人指责思想“已被腐蚀”,他被踢出了群,后又被人开盒。
他不清楚是谁开盒了自己。张青觉得,除非民警介入,要不然,到底是哪些人在开盒,泄露个人信息;哪些人在传播个人信息,侵犯个人隐私,甚至网暴他人等,都难以确定和追踪。
2023年9月,《关于依法惩治网络暴力违法犯罪的指导意见》发布,指出组织 “人肉搜索”,违法收集并向不特定多数人发布公民个人信息,情节严重,符合刑法第二百五十三条之一规定的,以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定罪处罚。
同年11月17日,中央网信办决定即日起在全国范围内启动为期1个月的“清朗·网络戾气整治”专项行动,打击“开盒挂人”行为。
张青记得,那一段时间,“仙家军”“收敛”了不少。
仙家军的Telegram群聊,主要发布受害者的个人信息。
买家与卖家
在李哲看来,“恶俗圈”的开盒目的跟“仙家军”不一样,它是为满足一种低级趣味,或纯粹是一种作恶、报复和交易。
去年四月,李哲被开盒后,随即宣布“退网”。
但事实上,他换了一个身份,潜伏入“仙家军”、“恶俗圈”内部,搜集对方违法犯罪的证据。“我搜集了大概30多人参加开盒、勒索的证据。”李哲说,这些证据都已交给了警方。
近年来,政府严厉打击开盒、网暴等违法行为。据央视报道,2023年5月到2024年5月,全国公安机关共侦办网络暴力案件3100余起,依法刑事打击700余人,行政处罚3000余人。
但这类违法行为屡禁不止。
多位被开盒者称,一些人被开盒后,找不到维权的办法,会选择开盒回去,即找其他恶俗组织开盒对方,以此报复或收集证据,也因此陷入无休无止的困境。
受访者提供的素材里,有一封曾公开发布的道歉信,内容写道:“我对之前挂(开盒)过的人感到抱歉,对仙家军道歉。我不应该去黑原神和‘米哈游’。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,希望仙家军大人不记小人过,别和我这种人一般见识。”
去年秋天,李哲为调查黑产,曾花两百多元向一恶俗圈成员买盒。
李哲说,卖家是陈昕的徒弟,混迹于“恶俗圈”和“仙家军”。对方收钱后,帮李哲“开盒”了某人,并教授他相应的开盒方法。去年秋天,陈昕被抓后,他的徒弟也相继落网。
据李哲介绍,正常情况下,开盒围绕手机号、身份证进行,恶俗圈的人通过网站注册信息、QQ、微信等,查找受害者在网上泄露的信息,以获取受害者手机号码,再通过手机号码向“贩卖”机主信息的贩子“报单”,获取受害者身份证号码,再由此获取其家庭人员、工作单位、婚姻状况、学籍、开房记录等个人信息。
1月中下旬,我们尝试寻找、联系“仙家军”和“恶俗圈”的相关人士。
我们在网络上搜索人肉、开盒、查档等关键词,屏幕前出现了大量“商家”。他们提供从查找个人、全家户籍信息,到消费记录、犯罪记录的各类服务,甚至还能实时监控社交软件、定位移动路径。
我联系上一个“商家”,对方发来三张项目表,类目多达近百条,大多只需提供身份证号码、姓名或手机号。花几百元,就能获取网络另一端陌生人的海量个人信息。再加一些钱,可以选择“大全套开盒”。
为避免暴露自己,对方使用外网的匿名社交平台Telegram沟通,Telegram频道(注:频道即Telegram里一个互动性区域,每个人可以发言)创立于2023年7月1日,它不需要实名、手机注册。卖家一般要求买家向其支付“usdt”等虚拟货币。交易完成后,卖家会把开盒信息发布在“频道”,因为交易的隐秘性,他们靠挂“频道”提升信誉。
我们先后联系了十几人,发现不少人开启定期焚毁聊天记录功能,所有消息在1-2周内会被自动清理。随后,我申请加入几个“恶俗圈”和“仙家军”Telegram群聊,发现不少群于去年停止运营,多名群成员已注销账号,但依旧有一些群非常活跃。
Telegram截图,一位卖盒者。
我看到有人在群内发布受害者的个人信息和身份证照,不少被p成表情包、遗照,被制作成“背景墙”。除了游戏玩家外,up主、企业家、明星等,都是圈内被开盒的重点对象。
据多位“潜伏”在群内的受访者表示,“恶俗圈”有人被抓后,群内安静了一段时间,但很快又“喧嚣”起来,甚至有人公开表示,自己人在境外,不担心被抓。
几天后,我也收到一些陌生又奇怪的“垃圾短信”,内容关于赌博平台。我不知道,某一天自己是否也会被开盒。
(为保护受访者隐私,文中人物均为化名)
海报设计师 祝碧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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